离开这个令她痛恨的人世。
    皇帝沉寂良久。
    几次欲要说些什么,又闭上嘴继续沉默。
    最后,对皇后的死,他没有任何的表态,只命人将其停灵于凤藻宫正殿。
    然后将秦玉逢拉到偏殿,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秦玉逢:“如今除了臣妾以外的知情者皆死,自然是臣妾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臣妾什么都不会说。”
    皇帝:“……”
    她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做派还是言语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皇帝却感到深深的愤怒与担忧。
    他想起墨成说过的,秦玉逢对皇权无丝毫敬畏之心。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自己主动退一步,而是冷笑着说:“无论如何,你私自将皇后送出宫是事实,触犯宫规禁律,就不怕朕治你的罪么?”
    秦玉逢抬眸看来他一眼,眸中满是了然之色:“陛下您开心就好。”
    皇帝:“……”
    他怎么开心得起来!
    现在皇后皇后没了,下任皇后又做出了这种事情。
    他拿什么去跟朝臣交代?
    皇帝气某人不肯体谅自己,决定吓唬对方一下,便把赵海德叫过来,问他:“帮助皇后出宫,致使其在宫外残杀朝廷命官,该治什么罪?”
    赵海德:“……”
    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送命题?他要是回答“连坐死罪”,皇上是砍华妃还是砍他,他自己不清楚吗?
    “这个,皇后娘娘杀严大人也不是华妃娘娘唆使的,应当与华妃无关。”他开脱一句,又道,“嫔妃无旨将另一位嫔妃送出宫,应当夺去位分,打入冷宫。”
    秦玉逢:“这条宫规有漏洞啊,本宫是有皇后的旨意,送出宫的也不是嫔妃而是皇后,也要按照这条宫规来吗?”
    皇帝和赵海德:“……”
    这种时候就不要抬杠和挑刺好吗!
    你这样我们很难办的。
    皇帝看出来她毫无悔过之心,深吸两口气说:“来人,将华妃送回纤云宫,非召不得出。”
    秦玉逢端详了一会儿他冰冷的脸色。
    觉得还挺好看。
    便大方地行礼告别,带着人,在禁军客气的“押送”中回去纤云宫。
    回到纤云宫后,她还跟蓬絮吐槽:“看到没有,位分一点儿用都没有,不管多高,都有被打入冷宫的危险。”
    “爱情也是没有用的,这说禁足就给我禁足了。”
    蓬絮面色古怪,想说皇帝这明明就是想让纤云宫避开风头,找一个挡住朝臣嘴巴的借口。
    但她到底不是壁水,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而是说:“奴婢从严府离开后,托人给府中和老爷那里去了消息,老爷问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秦玉逢:“没有打算哦,从现在开始,谁说话都不好使,事情要怎么收尾都是墨成说了算。”
    厚重的狐裘遮住她的半边脸。
    但蓬絮依旧可以从那双粲然明亮的眼中看到笑意。
    蓬絮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老爷会那么看重主子,将她视为能接自己衣钵的继承者。
    两人虽然性格和行事准则很不同,但在作风上却十分相近。
    他们都是可以端坐在幕后,不分敌友,以所有人为棋子,操控大局的人。
    皇后弑父后自杀,华妃禁足。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这都是一件非常炸裂的事情。
    炸裂到大家都不知道该咋办。
    四处打探上头人的意思。
    而他们上头的人,目前还是皇帝和首辅大臣墨成。
    在皇后的废立上,两人产生了矛盾。
    皇帝觉得皇后是死在废后之前,严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就死了。
    在别人死了之后还罗列罪名,将其废弃,有些不妥。
    而墨成本就不能容忍一个被父亲上奏废后的皇后,现在就更不能容忍一个弑父的皇后进入太庙,他不仅要废后,还要以严重的罪名将其过往完全否认,剥夺其元后的身份,贬为庶人。
    两人就这个问题拉扯了很久。
    最后,在皇后头七前一天,皇帝还是下了废后的圣旨,不办葬礼,以妃礼将其葬入妃陵。
    看似各退一步,实则两人之间的嫌隙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其他人隐隐感受到两人的对立,除了墨成手底下的人有些担忧之外,其他人都是狂喜。
    墨成把持朝政多年,皇帝也站在他那边的话,他们想要插手什么事情麻烦得很。
    现在两个人有矛盾了,他们才有施展的余地。
    官场的事情要徐徐图之,但后宫的事情却可以马上插手。
    新后的位置,他们可以即可开始商讨了。
    由于华妃似乎参与了皇后弑父的事情,即使皇帝后来解释是华妃受到皇后的胁迫才出手帮助,大家也没有要推她当皇后的意思。
    秦家人老实得像是朝堂上没有秦党存在一样,什么意见都不发表。
    其他人倒是讨论得热火朝天。
    朝臣们扒拉了一下后宫的十几位嫔妃,然后迅速站队。
    最热门的两位,无疑是怀有皇嗣的淑妃,以及如今暂掌六宫的贤妃。
    淑妃家世不显,正需助力。
    贤妃背后是朝堂新贵顾氏,又因学宫捐书一事而美名在外,看起来更稳。
    两边打起来那叫一个有来有回。
    除了这两位之外,也有建议皇帝直接从宫外再迎一位为主中宫的。
    吵得皇帝十分头痛,连上朝都不比以往积极。
    当前朝为立后一事撕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纤云宫中亦是气氛紧张。
    贤妃和淑妃这两位热门人选一左一右地坐在秦玉逢的身边,摸着白玉的麻将,试探彼此的牌路。
    秦玉逢打出一张雀牌。
    淑妃娘娘不客气地喊了声“杠”,边拣着作为筹码的珍珠,边说:“早知道你胆子大,没想到这么大,这种时候都敢喊我们来纤云宫。”
    贤妃摇摇头:“毫无被禁足的态度,都不怕皇上生气。”
    秦玉逢见她打了张四条,面色一喜:“糊了。”
    贤妃看着她牌前列的三张四条:“……”
    怎么会有人自摸了,还要把一条打出来让别人杠,再来赢自己碰过的四条?
    赌性这么大的吗??
    “皇上只是不让我出去,又没有不准别人来见我。”秦玉逢不在意地说,又喜滋滋地伸手要抓贤妃面前的珍珠。
    贤妃挑挑眉,并不在意自己输了:“只怕别人要误会了。”
    秦玉逢:“这不是还有个位置么?”
    淑妃意味深长地说:“守株待兔啊……”
    听说华妃把贤妃和淑妃都叫到宫里的太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华妃这是想干什么?!
    不会是想对这两个做些什么,让她们没法当上皇后吧?
    太后越想越害怕,简直坐不住,没多久就带着人,急急忙忙地赶去纤云宫。
    刚进门,还没有看清里面的情况,她就被某人热情地拉过去:“母后您来得正好,我们三缺一呢。”
    太后:“……”
    第62章
    太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真的坐上桌子。
    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把身上带来的贵重首饰都输出去的。
    当她迷迷糊糊地被送出宫后, 她望着空茫的天空,对人生产生了疑惑。
    突然间,她低骂了一声:“三个丫头合起伙来坑哀家。”
    陪着她出来的年长宫人:“那……您还要让二位娘娘从纤云宫离开吗?”
    太后险些没有翻白眼。
    “没瞧见她们挺开心的么?她们都不担心自己, 哀家操什么心?”
    说着就带着人离开了。
    纤云宫里,剩下的三个人兴致依旧颇为高昂,但并没有继续的意思。
    她们各自抱着暖炉,在暖阁里听琴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