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她好,不妨碍她的性格不适合宫中,禁足一事必须要让她长点记性,哀家不说放她出来,你就不许放她,懂么?”
    她很少这样要求皇帝。
    皇帝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反驳她的话。
    太后又说:“雨旋年纪小,你不宠爱她便罢了,其他妃嫔却都是妙龄,朝政再忙,也不可过分冷待后宫。”
    “是,谢母后教诲。”
    皇帝表现得一派孝顺,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之后也按照她的想法,偶尔来后宫,然而不是去看望淑妃,就是去跟贤妃商谈学宫的事情。
    华妃禁足,却仿佛与皇帝还有淑妃贤妃的关系变得更好。
    三人不去见她,却隔三差五地往她宫里送东西,与她书信来往。
    太后过了一个没有华妃,却处处有华妃影子的新年。
    不至于寝食难安,却也忧虑地认为“无论立谁为皇后,都只是增加华妃的势力”。
    如今的后宫,简直就是华妃的天下。
    这样也就算了,若是华妃有了孩子,前朝的秦党就该更加活跃了。
    届时,她的皇儿岂不就是华妃掌权路上的障碍?
    久违地,太后做了一场关于另立新帝的噩梦。
    她醒来时,看见依旧单纯没有心机的康修媛守在床边,就像见到自己心地善良,从不多疑的儿子。
    “皇儿……”太后唤着,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嘶哑。
    康修媛握着她的手,解释着:“您昨夜也喊了圣上,圣上便来守了您一夜,方才上朝去了。”
    太后回神,说:“哀家只是做了噩梦,没什么,传信说让他不要担心。”
    正当此时,纤云宫里来了人。
    华妃说“太后若是心有烦思,不妨来纤云宫一起打牌发泄”。
    非常离谱的发言。
    但太后还是去了,并且在离开纤云宫之后,解除了华妃的禁足。
    第63章
    太后将秦玉逢解除禁足一事, 突然得出乎所有人预料。
    而且是静悄悄,发布这个消息后,就宣称自己生病了, 除了康修媛之外,不见任何人。
    赵海德听到这件事后,不知脑补了些什么,觉得将此事告知皇帝的时,应当有所缓冲。
    所以他选了一个皇帝心情稍显平缓的时间, 以提醒的语气说:“皇上,您已经将华妃娘娘禁足三个月了。”
    皇帝眸光一动,故作冷淡地说:“她反省得如何了?”
    赵海德:“呃……”
    皇帝一听, 就知道有问题。
    他扶着额,无奈问:“她又干什么了?”
    赵海德:“您发话说后宫嫔妃不许去探望华妃, 所以她请太后娘娘去纤云宫打雀牌, 从早上打到晚上, 太后娘娘回宫后一夜未睡, 今晨解除了华妃的禁足, 自己却称病不见人了。”
    皇帝:?
    “太后不是前天还梦魇受惊吗?怎么想着去她那里找不痛快?”
    赵海德瞄了他一眼, 硬着头皮说:“华妃娘娘说打牌可以发泄情绪, 又说睡不着就不会作噩梦了。”
    皇帝:“……”
    在心爱的女人和敬爱的母亲之间,到底要站谁, 这个问题即使是对天子来说,也十分致命。
    他问过太医对太后诊断, 确认没什么问题后, 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继续埋头工作。
    然而到午膳时,勤政殿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
    康修媛慌慌张张地跑到殿内, 见到皇帝之后直接跪在地上:“圣上,求您去快去纤云宫!”
    “纤云宫怎么了?怎么是你过来?”
    皇帝觉得很奇怪。
    康修媛欲要说些什么,但又都咽了回去,只道:“请您去纤云宫。”
    皇帝见她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带,脑海中思绪转过。
    突然问:“你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吧?”
    康修媛一抖,将头深深地低下去:“是。”
    “你可知道,你此行,是在挑拨朕,太后与华妃?”
    “臣妾明白。”
    康修媛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蹚浑水,是在做一件自己讨不了好的事情。
    但她还记得华妃为罗家断的那一桩案子。
    记得大姐出门游学时脸上的轻松与释然,记得二姐进宫时的意气风发。
    这份恩情,她势必要还。
    皇帝神色莫测:“你既然明白,便直说发生了什么。”
    “臣妾……听见姑母同桂华姑姑说,圣上对华妃宠爱太过,华妃若有皇子,势必会被立为太子,为防外戚干政……”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康修媛就转了话头:“宫里煎了药,其中一碗被送去纤云宫。”
    她偷听到之后,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寻了个由头支开身边的人,独自跑来勤政殿。
    龙椅上的天子再也坐不住,急切起身时撞倒了桌上的折子。
    批过的和没批过的混在一起。
    他顾不得头疼,直直地奔出殿外。
    纤云宫。
    药已经摆到秦玉逢的面前。
    送药的人眼巴巴地看着她,说这是太后的心意,希望她能够趁热喝掉。
    “还有些烫,过一会儿吧。”
    秦玉逢端着药在宫中四处溜达,路过蓬絮的时候,对方脸色一变,就要夺她手里的药碗。
    “娘娘,这药……”
    她稳稳地捏着碗,不让对方打落,又用另一只手捂住蓬絮的嘴,勾着的眼尾艳丽而多情。
    “不要说一些会影响太后名誉的话。”
    秦玉逢松开手,绕了一圈,等冷了些便回到桂华面前。
    “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桂华姑姑心知瞒不过去,便道:“圣上对您用情颇深,却仍有顾虑,顾虑的是什么,以娘娘的冰雪聪明,想必明白。”
    “太后娘娘愿意做这个恶人,使您与圣上之间,再无阻碍,也愿意出言保您做皇后。”
    秦玉逢嗤笑:“以本宫仗势欺人的个性,要取皇后之位,也不会拿这种方法取。”
    桂华姑姑:“……华妃娘娘慎言。”
    “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皇上在顾虑什么,本宫清楚的很。”
    秦玉逢一副被对方说中的模样,然后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恶劣一笑:“药留下,你走,希望太后娘娘今夜睡前想的是我到底有没有喝这一碗药。”
    桂华姑姑:“……”
    明明是己方在做坏事,但还是会惊叹于华妃的恶劣。
    她还待说些什么,就被纤云宫的人“请”出门外。
    蓬絮关上门,担忧地看着:“您……该不会真的想要喝吧?”
    “宫中的阴私手段,似乎总是绕不开生育。对皇室而言,对这个社会而言,女人的生育价值总是远远地超过她们的才识与能力。”
    说到这里,秦玉逢竟还有些想念出手就是要把人弄死弄残的皇后。
    重口而脱俗。
    是一个出色的疯子。
    不过就算是皇后,在生育孩子这件事上,亦有着变态的执念。
    秦玉逢厌倦地垂眸,看着碗里黑漆漆的药出神。
    她真的需要有一个孩子么?
    她真的做好了养育一个孩子的准备么?
    屋中一片寂静。
    香炉中的烟缓缓流淌,将屋内的气氛变得越发焦灼。
    未几,香炉熄灭,门窗皆被打开。
    一路急行的皇帝刚进门,便瞧见她端着空碗,明艳美丽的脸庞上只有一片冷意。
    他险些腿软地瘫坐在地上,强撑着跑到她面前,嗓音忍不住颤抖:“你……”
    秦玉逢却已换做浑不在意的神色,将碗塞进他的手里,便要转身走开。
    皇帝只觉这碗烫手,瞬时松开,忙不迭地拉住她:“你不会真喝了吧?蓬絮没有提醒你?”
    她回眸,眼角眉梢染上玩味,不答反问:“陛下可知,太后宫里来的人,对臣妾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你都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