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莫高窟成就了大型的佛教艺术,莫高窟又名千佛洞,位于鸣沙山东麓的断崖上。无论是彩塑、壁画、建筑,都堪称世界佛教之最。
莫高窟内不能摄影也严禁带各项物品进入,所有背包都必须寄存在入口处。顾洁在售票处租了手电筒后,一行三人才开始畅游现存的四百九十二处洞窟。
“我们刚刚经过一处有许多洞窟的山壁,那是当时工匠、僧人、赞助人居住的北窟,不过那个地方不开放参观,我们要参观的是南窟。”顾洁挨着邵维伦的左侧解说着。
邵维伦等于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
顾洁的威胁实在太大,不时对邵维伦放送强力电波,俞晨曦看得很不是滋味,一路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邵维伦的右手心是空虚的,平常这个小女生总是紧牵着他不放,现在她却是将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平常她也总是一路叨叨絮絮地讲着所见所闻,现在却一句话都不说。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在一处属于盛唐的佛窟里,他悄声地问着她。
“没有!”她嘴里说虽没有,眼神却瞪着顾洁。
他也知道顾洁对他别有用心,可是顾洁没明说,他也不能说什么。
“这里比较暗,小心别跌倒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阴暗的视线令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也没让自己显得很兴奋,一切都暗爽在心里。
“莫高窟的建筑融合了印度、中亚和中国的风格”
顾洁的解说断断续续在她耳边飘忽,她看不见眼前的壁画,眼里只能追寻他的背影,捆细感受他厚实掌心的温度。
夜里回到宾馆时,邵维伦先进去洗澡,她则在一边收拾着衣物,看见他随手搁在桌上的皮夹子,她怕不安全想帮他收进他的腰包里,却不小心看见皮夹内的相片。
那是一张两寸的大头照,相片里的女孩分明就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一样是齐肩的短发、慧黠的眼神、白皙的脸色,鹅蛋似的下巴。
她坐到床铺上,用微颤的手指抽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相片。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现在的电脑技术随时可以合成相片,但她不认为邵维伦有合成这种相片的必要。
相片里的女孩没有笑意,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头及僵硬。
看着相片,那种无助,慌乱的感觉又漫天袭地的卷来,俞晨曦的心好痛,痛到她快要不能呼吸。
“晨曦,你怎么了?”邵维伦一走出浴室就听见那细若蚊蝇的哭泣声。
他来到她身边坐下,看见了她手里的相片。
那是十八岁时的琴珍,拍完这张毕业照后,她就香消玉殒。
“她是谁?”直到感觉到脸颊上的湿意,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叫方琴珍,我同学的姐姐。”他一直无法开口告诉她关于琴珍的事,既然她发现了,就让她知道事实的真相吧!
“你同学的姐姐?那她的年纪应该很大了,她为什么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她一手抚住心口、一手捏紧相片。
他抽出一张面纸替她擦拭着盈盈粉泪。“如果琴珍在世的话,她应该已经三十六岁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这也是我想要得到的解答。”
“那她大我十八岁罗?”
“嗯,她是我的女朋友,那年她高三我高一,她”他的话突兀的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了?我想知道你跟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悲伤的故事,我不想感染你的情绪,或许你不知道会比较好。”
“已经感染了,你没看见我的眼泪吗?看到这张相片,让我莫名的想哭,我想知道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调节着胸口的纷扰,慢慢才说:“我们相爱在封闭的年代,年轻的感情,女大男小的禁忌,因为双方父母的发现而被阻止,甚至无法相见,琴珍不顾一切的在一个台风之夜和我见面,却因此染上重感冒,最后一病不起。”他简单的说着,省略了很多过程。
“那是下大雨的晚上,我怎么叫怎么哭,你都不理我,我好难过好伤心,你却愈走愈远”她双手掩面,痛苦地埋在以往的梦境里。
“晨曦,你别再想了,那是琴珍不是你。”他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
“我是不是琴珍的转世?不然我为什么会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不然我怎么老是梦见你?不然我为什么知道你和琴珍发生的事?又为何我刚好跟她相差十八岁?”她伏在他的胸口上,哽咽地迭声问。
“你是你,琴珍是琴珍,就算你是她的来世,你也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他和琴珍的爱来得太浓,同时也伤得太重,在这漫长的十八年之间,他无法爱人,怕爱的愈深失去的愈痛。
“你是因为我有一张琴珍的脸,所以才让我成为你的旅伴?所以才对我特别的好?”
“或许是吧,所以我很矛盾,我连我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他对不起琴珍,如果当年他可以勇敢果决一点,那琴珍就不会过世,可是他才十六岁,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对抗父母的阻碍?有什么能力可以让琴珍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每每看着晨曦时,总是觉得愧疚及忏悔,他怕自己喜欢上她,偏偏又不自主地被她的朝气活泼所吸引。
她带着泪水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她只是别人的替身,虽然那可能是前世的自己,她还是有着深深的埋怨,一趟丝路下来,她少女的情苗已经在他的身上发芽生根,发现这样的真相,她情何以堪?
夜里她辗转反侧。
大雨依旧滂沱,她跌倒在水深及膝的泥水中。
“维伦,带我走!”她喊着他。
他没有转过身来。“我不能带你走。”
“为什么?我已经高中毕业了,我可以赚钱养活我们两个人。”她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琴珍,你回家去吧,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他依然背对着她说话。
“我不怕吃苦,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等我大学毕业,我一定回来找你,你就先听你爸妈的话,我们暂时分手!”他说得很凄苦,却不允许自己回头。
“不要,不要,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她在雨中猛力地摇头。
“你好好的念书,考上一流的大学,我也会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以后我一定可以给你幸福的。”他迈开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去。
“维伦,不要走!维伦,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黑暗一波波的袭来,大雨狂乱的直下,她的爱情没了、心也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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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晨曦,你醒醒!”邵维伦轻摇着俞晨曦的肩膀。
那一声声的不要走,喊得他心神俱裂,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晨曦和琴珍有某种程度上的关联,否则她嘴里喊出来的话,怎么会像影片重播般的真实。
俞晨曦从恶梦中惊醒,她在大床上九十度的弹坐起来。
梦境更清楚、对话也更清晰,她转身投入他的怀抱。
“我求你带我走,你却狠心的抛下我,我等不到你大学毕业的那一天,更等不到你口中的幸福。”
他抱紧全身发抖的她。“别这样,那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可是却是你这辈子的事。”她没有哭,只有心慌。
爱一次,让她赔上了性命;若再爱一次,那这次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晨曦,你是你,你已经重生了。”
“是吗?那你还是你,你重生了吗?”她反问。
他还是他,往事历历在目,他怎能忘记过去的包袱?
“睡吧!你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真的累了,睡比没睡还令她憔悴。可是尽管再累,她竟然失眠到天亮。
看着睡在身边的他,不管是琴珍的她,还是晨曦的她,她都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名叫邵维伦的男人。
只是她得逃离他,她不能再让他伤她一次,她已经重生了,她不能再重演相同的命运。
隔天清晨。
邵维伦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怀里落了空,满满的失落感充斥在胸口。
一向都是他比她早起,在他洗脸刷牙之后,他才会唤醒喜欢赖床的她。
他跳下状,在小小的房内搜寻她的身影,结果在化妆台上看见她留下来的字条。
维伦:
爱上你也许是前世今生的错,前世已经没有机会可以挽救,今生我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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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晨曦一踏出宾馆就后悔了。
这些天来有邵维伦的张罗及照顾,她只要负责吃喝玩乐就行,她哪知道旅程安排上的辛苦。
她打算去祁连山下的酒泉,去感受李白在“月下独酌”里写的“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也想去“天下第一雄关”的嘉峪关,感受那大漠的沧桑。
只是她脑袋乱轰轰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酒泉比较好。
从敦煌可以直接搭飞机到酒泉,但碍于经费,她考虑搭兰新铁路去。
她拦了停在宾馆前的计程车,还没上车,计程车司机便先开口:“小姐,你上哪?”
“敦煌火车站。”
“我的机器坏了,不能打发票。”司机先生说。
“没关系,我不需要发票。”
“那车资要一百五十块。”司机开着价钱。
“从这里到火车站最多不会超过八十块,你要收我一百五十块?”司机根本看她是个小女生好欺负。
“你不坐就算了,大清早的,你也叫不到车子。”司机的眼神很狡狯。
她不想被敲诈,于是她往前走,打算去十字路口拦车。
大地还在要明未明之间,路上只有三二两两的行人,独自走在马路上,她却觉得愈发凄凉。
一个人旅行原来是这么孤独的事,她才刚离开邵维伦,却已经很想他了,这该怎么办?
干脆回台北去算了,从这里搭飞机到西安,再从西安到香港,最后她终可以回台北的。
她在毕业前已经甄试上某公立大学,她没让妈妈知道,因为妈妈一心想要她去日本发展,根本没留意她的学业成绩。
她可以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住,然后努力的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可是
可是,她舍不得离开邵维伦,知道了跟他前世的关系之后,她没有怨他,反而是浓到化不开的爱意。
她伫立在街头,满心彷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天亮了,阳光从云层透穿进来。
在她失神的时候,一个男人悄悄地靠近她,然后用力地抢下她腰际的腰包后,就拼命地跑开。
她呆愣了数秒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吓傻的喉咙,只能发出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
“抢劫,抢劫。”她慌张地找寻坏人的身影,四通八达的道路上,哪还有人影!
她镇定下来之后又喊着:“抢劫,抢劫!”她才发现她竟像个疯子,过路人都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她,没有人肯伸出援手。
车好腰包里只有梳子、镜子、口红、面纸和一些零钱,她的钱都藏在牛仔裤的内口袋里,重要证件也在背包里。
“晨曦,你怎么了?”邵维伦轻拍她的肩膀。
她如惊弓之乌,吓得反手握紧了背包的背带,看清楚是他后,她二话不说地投入他的怀抱。
“我的腰包被抢了。”她没有哭只是吓坏了,全身不停地发抖。这个歹徒帮她下定了决心,她不要自己旅行,她要回台北去。
他一看到她留下的字条,就立刻冲出宾馆。
宾馆柜台的人员,说她才离开没多久,因此他沿着大街一路找,注意着卖早饭的店家,也注意着小巷弄,却在大街上轻而易举找到她。
“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将她隔开一步远,仔细地看着她。
“没有,我没事!”
他又将她紧紧地抱回怀里,他这才明白,找不到她的恐慌会要了他的命,他根本不想再一次失去她。
“我们先回宾馆,好吗?”
她点点头,任他带着她走回宾馆。
回到房间,他泡了一杯热茶让她缓和情绪。
“在大陆,别说是女人,连男人都照抢不误,何况是你这样单独的外地人。”他没有责骂,只是轻声说着。
她一口口啜饮着熟茶。
“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可以请旅行社帮你安排领队,带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别再一个人走,我会担心。”他又继续说着。
她坐在床上,他坐在沙发椅上;她看着他,他也凝视着她。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琴珍,你还年轻,你有自己的选择,更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会遇到更好的男人,我不想把你留在过去的记忆里。”
这可能是两人相处以来,他话最多的一次。
她只是听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晨曦,我十八年前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十八年后也不会是个好男人,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再让悲剧重演,我不能再一次牺牲你的车福,所以我没有资格爱你,可是我得要保护你。”
她终于开口了。“我想我明白了,明白你看着我的时候,那种想喜欢又不敢喜欢的挣扎,你是个好男人,却不是个好情人。”
他同意她的话,她值得更好的对待,他无法给她幸福的承诺。
“你打算去哪?”
“我想要回台北,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太大,我无法再旅行了。”
“你才从家里逃出来,回台北后,你要住哪?”
“我会在x大附近找个房子住下,我妈妈和陈志顺找不到我的。”
“你先去住我家吧,你不用担心,我很少回台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等你找到适合住的地方,你想搬走随时可以搬走。”他拿出他家的钥匙交给了她。
“嗯,我会尽快找到房子的。”她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想想,这样也好。
十八年前,他自以为对琴珍好,所以放开琴珍的手,要琴珍听爸妈的话,好好念书才有光明的未来;十八年后,他也自以为这是对她好,认为她还年轻,会有更好的男人适合她,事实呢?
爱情若能讲原理原则,就不叫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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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晨曦回台北了,邵维伦亲自送她在敦煌上飞机。
顾洁自认这是大好的机会,一看就知道是俞晨曦和邵维伦吵架闹翻,两人才会分道扬镳。她整天寸步不离的陪着邵维伦,更向旅行社争取到河西走廊这个行程,都由她来当领队,那么从敦煌到西安,她有整整半个月可以掳获邵维伦的心。
邵维伦的脸色更阴沉了,一整天下来不说一句话,只是埋首在光线、风景、焦距与相机之间。他连正眼都不看顾洁一眼,再美的女人,也比不上如向日葵般的晨曦。
今夜,他来到酒泉。扫:meifong校:婷儿
他很想学李白大醉一场,可是他不想用酒来逃避事实!他要清楚的记得,离开晨曦时,那种心痛的难受。
晨曦才离开一天一夜,他怎么觉得像过了一世纪的漫长。
她总在睡觉前,缠着他说说今天的新鲜事,可是,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到只有自己不停的叹气声。
他打开手提电脑,将桌布换成打扮成维族少女的晨曦,那一颦一笑,将是支持着他继续旅行下去的动力。
门铃声打断他对晨曦的思念,来访的是顾洁。
他透过门缝问:“顾小姐,有事吗?”
“怕你肚子饿,替你送来熟奶茶和羊肉汤面。”
“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谢谢你。”他没有开门的打算。
“你女朋友都回去了,让我进去坐坐,应该没关系吧?”
“不方便,我还有一些资料要整理。”
“我手酸了,东西搁下我就走。”
顾洁都这么说了,邵维伦怎么好再拒绝,他打开房门,让顾洁走进来。
“搁在桌上就好。”他站在门边,等着送她出去。
顾洁放好奶茶和汤面之后还不想离开。“邵先生,你都拍了些什么相片?我看你今天拿着相机忙了一整天。”
“随便拍,顾小姐,我要工作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冷淡嘛!”她娇羞地吐吐舌头。“门关上嘛,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门这一关,就算白的也会被顾洁染成黑的。“我只喜欢我女朋友,所以我不可能跟其他女人有任何纠缠。”没想到和晨曦假装成男女朋友,受益的不只是她,还有他自己。
“想不到你还是正人君子,我就是欣赏你这类型。”顾洁走到房门口,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
他敏捷的退后一步,此刻,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正好解了他之危。
“很抱歉,晨曦打电话来了。”
“维伦,明天见了!”临走前顾洁还奉送了一个超级媚的眼波。
门“砰”一声被他用力地关上,他这才接起手机。
“晨曦,到家了吗?那就好,就睡我的房间,那里有干净的棉被和枕头,想用什么尽管用,就当成是自己的家嗯我会的一个人在家,还是要小心点,晚安。”
电话挂断,无边无际的空虚感袭来,他好想晨曦,好想,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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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整天的转机再转机,俞晨曦回到台北时已经接近凌晨。
按照邵维伦给她的地址,她来到东区。
这是一栋旧式的五层楼公寓,他家在四楼,她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
拿出钥匙摸索了许久,她好不容易才将有两道门锁的大门打开,看来她没当小偷的本事。
进了大门,她继续找着电源开关,灯一亮,她疲累的身心暂时得到解放,她将自己丢进沙发里,才缓缓环视客厅一圈。
屋内干净清爽,没有多余的装潢,却有着一整面墙的书柜,书柜里除了书,还有他历年得奖的奖牌及奖状和从世界各地搜集而来的纪念品。
得到短暂的休息,她继续将整个屋子绕了一圈,标准三房两厅的格局,她真怀疑他一个人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房子。
她答应一到他家就给他一个电话,既然当不了情人,那就当互相关心的好朋友,彼此没有感情的牵扯,或许对他们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这是她今早跟他达成的共识,不谈情说爱,只互相关心。
她拨了他的手机,等待他的声音在话筒那端出现。
“维伦,嗯我到你家了嗯这里很好我会的你早点休息,别熬夜熬得太晚嗯我会的晚安。”
挂下电话,她难过得想哭,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她至少还能在他的屋子里,度过想他的夜晚。
走进主卧室,书桌上琴珍的相片,一眼就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爱的是琴珍,念的也是琴珍,她不是琴珍,她只是琴珍的替身,她竟然在跟前世的自己在吃醋。
很可笑,也很悲伤。
这里对她来说该是个陌生的环境,可是她竟然不害怕,反而觉得很自在习惯,或许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温度、有他的物品,可以填满她的惶惶不安。
洗完澡,躺在属于他的大床上,怀里抱着他的大外套,这让她感到安心,就像抱着他的人睡觉,也让她一夜无梦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