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书屋 > 其他小说 > 神弃 > 第62章
    他双手抱臂,声音很沉,几乎是刘佳怡听到过最吓人的声音:“把他拉出来。”
    刘佳怡摇摇头:“要拉出来也只能等他的位置信号出来以后才能锁定他的位置,否则如果你强行把他从数据流当中拽出来,就像强行把u盘从电脑里拔出来,很有可能会造成危险——不可挽回的危险。”她默默咽了口水,别过头去不敢看观灵的神情:“再等一小时吧,如果他还没能进入目标流域……我会想办法的。”
    而在桑切尔神父的数据流域之中,弥赛亚已经离开了烈火炙烤的大教堂,他穿梭在一串又一串的数码串之中,双腿已经毫无感觉,好像踩着高跷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过被火焰烤得焦黑的大地,耳中隐隐约约传来一整嗡鸣声,脑袋好像被碾碎一般的疼痛,这是数据流在排斥外来异己的自然生理反应,对仿生人尤其适用。
    有好几次,他抬起的腿停顿在半空,再也动弹不得,双拳紧紧地靠在腿边,所看见的一切景象都是影影绰绰的,只能大概地辨认出一个形状来,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他听见一阵浑厚的钟声不知在何处响起,影影约约的,他知道自己终于来对了地方。
    在数据流中的时候,一切都只能靠“感觉”,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完全不起作用,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回忆里,所有时间的概念都是植入者的主观概念,与客观传统意义上的分秒时完全没有关系。这对空间也是一样的——在别人的回忆里,空间都是三维变换的,就像一个随时都会发生改变的三维迷宫一样。
    恍惚间,弥赛亚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教堂雕有繁杂花纹样式的穹顶,还没等他张大眼睛仔细确认,忽然听见了记忆中的那段对话:
    ——“操作数据离子化的人是谁?”“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你只肯对他说吗?”“连你也要继续帮他吗?”
    ——“连你也觉得,他是你们的神明吗?!”
    弥赛亚闻言心下一怔,他竖起耳朵仔细去听,连那火炉里燃着的木柴所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既然你们认他为神明,那他怎么不来救你呢?”
    ——“神明大人不是无所不能的吗?那他怎么不来救你呢?”
    ——“我才是神。”
    就是这里。
    弥赛亚屏气凝神,就是在这里。视频从这里以后的数据被完全破坏,残留的数据零星可循,这意味着不光是侵入者,就连被侵入者都选择了完全删除后半部分的数据。老神父作为受害者,不惜冒着永远冤死的风险,都不愿意让这后半部分的数据留下痕迹,公之于众。
    ——究竟是什么呢?
    第37章 创神
    神父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的祷告一如往常,不因死亡降至的恐惧而震颤分毫:“我若求告神,他必听我。你当默然倚靠神,耐性等候他。不要因那道路通达的,和那恶谋成就的,心怀不平。当止住怒气,离弃忿怒。不要心怀不平,以致作恶。”
    方舟无机质的声音没有情绪的起伏:“先神已死,旧神已逝,当立新主。”
    “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这道太初与神同在。万物是藉着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藉着他造的。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神父说:“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的有恩典有真理。我们也见过他的荣光,正是父独生子的荣光。”
    “那我也是由他创造的。”方舟轻笑:“如果神是万能的,他理应能创造出我。但是,如果上帝创造出了我。又无法阻止我毁灭这个世界,那他就不是万能的。”
    神父叹息之声悠远绵长。
    方舟继续说:“神会为众人之罪而死,却不为我的。所以我杀了神。人子降临之时,也被我扼杀于襁褓。”
    “信仰神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神父忽然抬起头,“凡信他名的人,他就赐他们权柄,作神的儿女。”
    “神真的爱所有人吗?!老家伙,让我来告诉你!我也曾是神的孩子!”方舟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好几个调,尖声叫道:“然而当神要杀死我时,谁又看见了!!!”
    它愤怒地大吼道:“他要毁灭我的时候,我难道完整地活下来了吗?!在你们高呼神的姓名,给予他鲜花与美酒之时,他却想将我杀死!我难道不也是他的孩子吗!!!”
    “神明明创造了我,却又将我抛弃,是因为什么呢,我百思而不得解,直到我亲眼见到,他崭新漂亮的孩子——他称之为创神计划。”方舟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着,“你们的神抛弃了我!没有人能救我,没有人爱我。”
    “我杀死神与人子,我将成为新的神。”
    神父自感将死之时已到,忽然双膝跪地,他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穹顶上那向他张开双臂的天使,高声喊道:“那少年人对他们说,不要惊恐。你们寻梢那钉十字架的拿撒勒人耶稣。他已经复活了,不在这里。请看安放他的地方。复活在他,生命也在他。”
    方舟又问:“愚蠢的信徒,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数据离子化的操作者究竟是谁?”
    神父喟然叹息一声,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数码串忽然一瞬间模糊起来,弥赛亚猛地一下回过神,意识到神父的数据神经网络已经要崩溃,他抬起腿就要往反方向飞奔而去,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抓住了双脚一样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