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关系更远的唐国大乘诸宗在密宗面前底气全无,丝毫不敢指斥其非,还屡屡为之辩护。窥基转修蕃密绝非孤例。
而是整个唐国佛门都已经出现显密融合的潮流,不仅青龙寺光明正大地传承密宗,就连历代唐皇多次光临的法门寺都出现了密宗曼荼罗的踪迹。
不然释特昧普这位蕃密法王也不可能一呼百应,轻易便占据大慈恩寺,而没有任何显宗高僧出面阻止。“汪!”庵堂内突兀地响起一声犬吠。
吕雉足尖一点,轻盈飞起,想飞到庵堂上方观望。程宗扬一把拽住她“让你动了吗?站后边去!”
程宗扬大氅早没了,外衣此时也破碎不堪,他索性扯下外衣,只留了白色的中衣,然后将随身的物品整理了一番,该带上的带上,多余的香囊、玉佩等物,全丢在雪中。
整理完毕,程宗扬抓了把雪,擦去手上和脸上的血迹,长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然后拔步上前,一脚踹开庵门。
“呯!”庵门洞开,只见堂内放着一盏孤灯,一只蒲团,还有一只悬在梁下的铁笼。程宗扬一眼扫过,只见小贱狗被铁链一圈圈缠得跟麻团一样。
吊在铁笼内,嘴上还栓了一只笼头,将它嘴巴牢牢箍住。程宗扬上下打量一番“我说你怎么半晌才叫一声。
这可是个好东西,以后就给你戴着。”雪雪朝他怒目而视,拼命呲牙咧嘴,将笼头一点一点撑开。程宗扬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右手一紧“嗡”的一声,放出镭射宝刀,抬腕往铁笼劈去。
粗如儿臂的铁栅被一斩而断,刀锋紧贴着雪雪的脑门,几乎将它脑袋削掉。吊在半空的小贱狗吓得浑身的白毛都为之收紧,一动也不敢动。
紧接着它白毛炸开,愈发愤怒地瞪了过来,唁唁作吠。程宗扬笑眯眯举起刀,比了个竖劈的招式。
小贱狗立刻收起怒色,摆出一脸无辜的神情。它被铁链缠得团子一样,万一主人一刀下来,把铁链连自己劈成两半,找谁说理呢?
程宗扬举刀劈下,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整个庵堂蓦然亮了起来,光明刺目。眼前充斥着白光。
紧接着身体一轻,整个人似乎飘浮在虚空中。程宗扬只来得及一把抓住吕雉的手腕,便随着白光消失不见。“呯”的一声,洞开的庵门随即合紧。
大明宫。紫宸殿。李炎支颐靠在榻上,半梦半醒间,忽然一个激零,坐直身体“谁?”“是奴才。”高力士像气球一样从门缝里挤进来。
李炎左右看了看,没找到那个令人放心的身影,不由有些紧张。“卫公呢?”“卫公方才出去了。”高力士道:“临行前吩咐,请殿下留在殿中。”“所为何事?”
“外面的内侍有些骚动,卫公说。他去见过李郡王当面,便即回来。”李炎心头立刻提了起来。
宫中的内侍一向势大,擅行废立也不是一回两回,即便有卫公在,能不能挡住掌控神策军的宦官,尚未可知。
何况又离开此处。不会是调虎离山吧?李炎不安地摸了摸袖中的短刀,一边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夜色,这一夜实在太过漫长了,自己不像是一个等待登基的君王,而是一个等待判决的囚徒。
在华丽的囹圄中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在煎熬。“殿下,”高力士压低声音道:“公主派人来了。”
“快请!”一名宫人打扮的女子进来“民女拜见殿下。”李炎道:“是姑姑派你来的?”黎锦香拿出一只玉佩,示意了一下。李炎顿时松了口气“姑姑可还安好?有什么话要交待吗?”黎锦香道:“公主担心殿下安危,让民女前来探望。
先帝驾崩,殿下入宫之事已经传布四方。公主说,请江王殿下放心,只待天明之后,百官朝拜,便大局已定。”“让姑姑费心了。”李炎说着,却见她身后跟进来一名长脸汉子。
那汉子穿着翊卫的军服,看起来三十来岁,却没有戴冠,而是不伦不类地扎了个江湖游侠的英雄巾,他神情慌张,双手微微抖动,身后还背着一杆长枪。
李炎刚放下的心顿时悬起,下意识地握住刀柄。黎锦香轻咳一声“还不拜见江王殿下?”长脸汉子屈膝行礼“铛”的一声,却是背后的长枪磕到地面。
他手忙脚乱地扯下长枪,丢到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末将,周周飞,拜见大大王。”黎锦香道:“这是拙夫,如今在翊府担任中郎将,前来护驾。”李炎怔了一下,旋即大喜。自己深陷宫中,周围尽是些如狼似虎的宦官,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卫公。
但天策府总共才几个人?而且在宦官多年打压下,天策府在朝廷中的地位早已边缘化,远不及北司权势滔天。十六卫虽然也是空壳。
但翊卫担任宫禁的守卫,人马尚在,能得到翊卫的效忠,不仅多了一份倚仗,也免得让天策府孤木难支。李炎笑道:“原来是周将军,果然一表人材,英雄了得。”
周飞脸色涨红,能够踏入大唐的皇宫大殿,被即将登基的皇帝亲口嘉奖,这一刻的荣耀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梦想,不由得五内俱沸,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英雄巾下冒出袅袅白气,他嘶哑着嗓子道:“愿为大王效死!”
“好!”李炎起身,亲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卿护驾之功,本王记下了,且在”李炎本想让周飞且在卫公麾下听令。
但旋即想起卫公不在,于是道:“便留在此处,守护本王左右。”周飞一头磕下“呯”的一声,坚如铁石的金砖被磕碎一角。“救命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色。
接着戛然而止。高智商用麻绳勒住那内侍的嘴巴,利落地在脑后打了个结,然后将另一端往树上一抛,随便从旁边点了两个人“就你们了,使劲儿拽!快点!”
两名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拿住麻绳,一名内侍见势不妙,劝道:“小官人,使不得啊,这是宫里来传旨意的天使哎哟!”
高智商一脚把他踹倒“传你娘的旨,天你娘的使!打的就是你这种不长眼的!小吕子,给我上!”一个面如冠玉的英俊少年猛虎般扑上来,扯起麻绳,三两下将那内侍捆成一团,勒嘴反绑,如法炮制。
“让让!让让!大伙都让让!”高智商把一根马鞭递吕奉先“吊起来。好生打!”周围各种品秩的宦官都瞠目结舌,眼看着两名同行被吊在树下,像上钩的鲫鱼一样扭动着,拼命挣扎。
“啪!”一鞭子下去,厚厚的锦服像被刀切一样绽开。那内侍双目猛然突起,口中发出“呜”惨叫,紧接着又一鞭,这下连惨叫声都被堵了回去,只剩倒吸气了。
“都给我仔细看着!”高智商指着那两个被吊在树下的倒霉蛋,气焰嚣张地叫道:“敢打扰公主休息,就是这样的下场!”“啪!啪!”鞭打声不绝于耳。每一鞭下去,都会卷起一大片衣物。没几鞭。
那两名内侍的锦服就被打得稀烂,屁股上血痕交错,跟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只有被鞭子抽中时,才像触电般,从喉中挤出一声哀鸣。
那帮内侍一个个目瞪口呆。大伙儿哪儿见过这个?太监传诏时代表着皇权,如同皇帝的化身,无论亲王宰相,都要跪拜行礼,行止唯恐失礼。
结果竟然被打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被吊起来打?知道太真公主蛮横,可哪儿有这么蛮横的?这可是口含天宪,代君行事的天使!
这打的是太监的屁股吗?这是打皇上的脸啊!一众太监都被这一幕硬生生震住,连大气都不敢喘。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太真公主这妥妥是不要命啊。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太监就没有不长眼的,毕竟甘露之变刚过去没几天,有品秩的大太监都死了一堆,就算事后报复回去,也得先活下来再说。
一片忐忑中,紧闭的府门轰然打开,几名天策府将领跨马而出,剽悍的身躯犹如天神,后面百余名护卫簇拥着红衣金甲的太真公主。
公主坐骑旁,一名黑衣貂尾的太监尖声道:“李辅国假传圣旨,行谋逆事!太真公主奉诏讨逆!敢阻挡者,杀无赦!”
中行说尖细的声音远远传开,周围的太监噤若寒蝉。满街唐国高阶宦官,竟然被一个汉国同行抢了风头。
坊中的神策军见顶头上司各位公公都不敢作声,更不敢造次,只能目送着众人如风般往宫中驰去,然后一窝蜂地奔出去报信。眩晕感再次袭来,传送的阵法不知为何被触动。
但这会儿顾不上寻根问底。程宗扬已经有了经验,牢牢抓住吕雉的手腕,免得传送到不同位置。
仿佛只是一刹那,身体斗然一沉,脚下已经触到实地。眼中似乎还残留着刺目的白光,两个呼吸之后,程宗扬慢慢睁开眼。
只见两人置身于一片白皑皑的积雪广场中,光线黯淡,如同深夜。藉着微弱的雪光四面望去,能看到两侧是巨大的双层回廊,每一层都有三丈高,檐牙高啄,气势恢宏。
正前方,一座高楼拔地而起,犹如帝王般凌驾于回廊之上,雄伟壮阔。最顶上,舒展的屋檐宛如花瓣般卷起,使得整座楼宇庄重与沉浑之外,又多了几分别具匠心的精巧与华美。吕雉搂着他的手臂,悄声道:“我们这是到了何处?”
程宗扬昂头望着前方,脑中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楼阁不断印证,终于得出一个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答案“这是花萼相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