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终还是小翻脸了一下、才请走了陶伊曼这尊神,萧炎到底是长长松了口气。
陶伊曼年纪也不小了,今天都说开了也好,叫她赶紧打消了嫁他的念头还来得及。省得等她变成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再埋怨他一直不清不楚,萧家跟陶家的交情也就算到此为止了。
其实他并不怨陶伊曼对他纠缠不休。这事儿其实还不是怪他自己,来了京城这一年多,他根本就不曾对她的嘘寒问暖有过半句拒绝,全都欢天喜地般受了。
萧炎没谈过半次恋爱。因此没认识金熙以前,他根本不懂陶伊曼这般待他是因为对他有情,也不知道自己那么做了,就给了人家遐想的余地。如今既是明白了,赶紧说清楚了还不算晚。
他正兀自感慨这包袱总算卸下来了,电话铃声骤然大作。抄起话筒来,陶培曼压抑着怒气的话语立刻如雷贯耳:“怎么,我家妹子配不上你?上赶的去求你娶她,还被你赶出了门?”
“陶大哥,你听我解释。伊曼哪里是配不上我呢,是我配不上她。”萧炎不慌不忙回答道,倒把陶培曼满腔的怒火浇灭了一半,“伊曼值得更好的男子娶她。”
“哼,算你小子识趣。不过我可不嫌你配不上她,我就这一个妹子,她觉得好自然是好的,所以就是你了吧,勉强也能凑合了。”陶培曼慢下语速与萧炎调侃起来,口气却极其傲慢。
萧炎不禁眯了眼,怎么,这是要硬生生的塞人给他么?别说陶培曼是作为世交兄长说这种话,就算是拿着司长的名头压他,他萧炎也绝不能白白受了!
陶培曼虽与萧炎隔着话筒,却只觉得不对劲。他都这么“低三下四”了,萧炎怎么都不吭声?“萧炎,你在听么?”
“我在,陶大哥。你听我说,是这样的,我已经谈了一个女朋友……” 萧炎道,“我前些天才给我祖父写了信,如今只等我祖父点头同意,再请人上门求亲去呢。因此,我只能辜负陶大哥和伊曼妹妹的厚爱了。”
陶培曼半晌没说话。萧炎有了女朋友这事儿,他已经从自家妹子口里听说了。可他以为,萧炎不过是初到京城有些寂寞,随便乱谈一个权当消遣的。用这话推挡妹子,也是为了不叫陶家人觉得,这小子在主动高攀。
可这小子竟然给萧老爷子去了信!也就是说,萧炎他当真了?
想到这里,陶培曼不由大笑几声:“萧三弟啊萧三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你来京城才一年而已,谈个女朋友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你是这种轻易动感情的人么?”
“怎么会是玩笑?”萧炎有些恼:“我只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遇上喜欢的人罢了。我又不是神佛,难道还不能动感情么?!”
陶培曼皱眉:“你不满五岁离开京城,之后每两三年来京城小住一次,几乎都长在我们家吧?如此算来,你和伊曼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伊曼又是个好姑娘,难道你们相处的时候都不合适,伊曼也不值得你喜欢?”
“根本不是你说的那回事,陶大哥!伊曼是好姑娘没错儿,我也挺喜欢她,可那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啊。若说叫我跟她换一种相处方式,我是从来不曾想过的!”萧炎几乎对陶培曼无语了。
陶伊曼又不是嫁不出去,要模样有模样,要人才有人才,要家庭背景也有家庭背景,何苦非得他萧炎不可呢?这不是逼婚又是什么!
陶培曼听萧炎这么果决,之前压抑下去的怒气终于又顶上来:“萧老三,咱们俩家也算是世交了,从世交做成儿女亲家,是两家都乐见其成的事儿。至于感情,可以慢慢处。”
“你若非得油盐不进,我这就给萧世伯打电话。我看看到底是你那南洋回信来得快,还是你父母来得快!”
萧炎也怒了:“陶大哥你别忘了,我是我祖父亲手带大的,我父母在我的亲事上可以知情,也可以发表看法,甚至可以帮我相看人家儿,唯独不能背着我祖父做决定!”
“我与那姑娘的婚事成与不成可能还不重要,可若因为我父母的独断专行惹恼了我祖父,令他老人家犯了老病,别瞧他们是我父母,我也一样可以翻脸,更不论别人!”
将电话啪嗒一声扔到搁架上,萧炎深呼吸了几口气,方才平静下心绪。这个陶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中医药世家陶家了,自打陶培曼做了官,就再也不是了。
若陶培曼不是官,或者是官却与卫生医药无关,敢这么命令甚至逼迫他萧炎娶他的妹子么!
他萧炎可不怕这个。他现在是做军需的,别说一个小小的署长,就算是卫生部部长又能将他如何。等战争胜利了,他萧炎不做军需了,陶培曼也许敢压制他一二,可他萧炎就引颈待割么?
卫生部里的大官可有好几个是祖父的门生呢,还轮不到一个小署长把康灵药厂压得抬不起头来。萧炎本不愿动用各种关系,可若是陶培曼不走寻常路,那也别怪他心狠手辣。
电话铃又响。萧炎气愤难当的抄起话筒:“拜托陶大哥,不要总这般骚扰我行不行?我的厂子里还一堆事儿呢!”
“小炎?这是跟谁生气呢?”是姑妈的声音。
萧炎尴尬一笑:“是姑妈呀!没事没事,我以为是我才挂了的那个电话又打回来,为了一点小事,这大半天已经给我捣了不少的乱……”
萧炎的姑妈,就是涂月娟的娘涂太太。涂太太在电话那头儿轻笑:“我说怎么都这个点儿了你还没来,你越平表弟可是还等着你呢。原来是被琐事缠住了。”
萧炎经涂太太这一提醒,这才想起来今儿是越平表弟的生日。之前去安国办药,就是这表弟与他一同去的,回京城的路上表弟还再三嘱咐他,今天早些去涂宅,大家等他一起吃晚饭。可方才被陶家两兄妹这么一搅合,全然忘干净了。
“我这就出发,姑妈。” 萧炎笑着对涂太太道,“估计有半个钟头怎么也到了。”
萧炎并不爱往姑妈家里去,只因他那姑父……实在是不着调了些,还是眼不见为净。虽说姑妈有大表哥越康、越平表弟还有月娟表妹几个懂事的孩子,可孩子怎么能跟丈夫比?
姑妈却总笑着安慰他:“女人有了孩子啊,就是为孩子活着的,一笑一颦也都是跟孩子们捆在一块儿了。指望男人一辈子可靠,根本就不成,你姑妈早想开了。”
“当然了,咱们萧家的男人可是个顶个儿都是好的。就说你祖父吧,当年你祖母早逝,他竟心疼疼出了个怪病,这么些年都没治好不说,还说什么也不肯续弦,也多亏有你从小儿陪着他、给他解闷儿了……”
姑妈想通了,他却想不通。从小儿他就没少听祖父说,姑妈可是他们家乡那一带有名儿的才女,再加上相貌端庄性子贤淑,到了年纪那可是被求亲的踢破了几条门槛呢。
这么好的女子,怎么最终落在姑父这种男人手里?就算姑父当年也算是个有才有貌的,可这人品也实在太花哨了些。萧炎这么问过祖父,祖父叹道:“还不是你姑妈太能干了?”
“我是不主张女子太能干的,女子太能干,男人就有了倚仗,就没了上进心。你姑父也是你姑妈进了门之后几年,才开始风流起来的……”
女子能干也是罪?萧炎苦笑。这不过是个牵强的理由而已。若换到着调的男子娶了姑妈,两口子相辅相成的好好做生意操持家,难道不比只累一个人强得多?
也许就是有姑妈家这些事儿打底儿,他才觉得金熙比一般的女子更可爱吧?萧炎微笑着开了车门点火,轻踏油门朝涂宅驶去。
“大班笔?”涂三少涂越平接过表哥递来的生日礼物,满心欢喜的笑道:“我早就想拥有这么一支钢笔了,多谢三表哥!”
涂太太微微皱眉:“小炎啊,你人来了就行了,又乱花钱!你一个人儿在京城,处处都是要花钱的,你那药厂又只做军需,根本赚不到什么钱不是么?”
“越平你也是的,想要钢笔就跟娘说么,怎么倒像娘苛待了你似的?”
萧炎忙笑着揽住涂太太的肩膀:“姑妈放心啦,军需药品是不怎么赚钱,可架不住量大啊!姑妈若是心疼我,就将松鹤堂那制药作坊里做不过来的水蜜丸散什么的给我分一些来做,我不就能多赚些了?”
涂太太轻笑:“你个鬼精的孩子!真会顺杆儿爬!不过你说的这事儿倒真是可行,等你大表哥回来吧,等他回来问问他可有忙不过来的活计,若你那里能做,总比分给别的作坊做去好得多不是?
“不过你可小心呐,小心你大表哥被你提了醒,一转头也开个厂子去!他最近可正愁没有什么新鲜事儿能做呢,等他做了药厂,岂不是成了你的竞争对手了?”
“我们小炎开厂子可是要自己赚老婆本儿的,是不是啊?”涂太太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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