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跟在香泽公主身后进了龙颜殿,暗道,这香泽公主和曲陌还真有些像,都是那种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却是不怒自威的人物,猫儿想,自己能让人害怕得也就只有拳头了,那眼神怕是万万达不到令人腿抖的效果,
琉璃灯盏下的大厅中,美酒佳酿摇曳生香,粉黛低垂三千颜色,行行绰绰间,将这类似家宴的款待变成了一种奢华,在此动荡时期,犹如海市蜃楼般越发不真实,
猫儿不敢抬头,生怕露馅,难得十分规矩地跟在香泽公主身后,不想给她添麻烦,
丝竹声乱耳,受邀之人纷纷到來,门口却突然发生争吵,太子的声音嚣张传來,猫儿趁乱扯着岚琅嗖地钻进黄布桌子下,只道那是离皇上最近的地方,为了花耗,她只能做回最不屑的小偷了,
岚琅在桌子下使劲瞪猫儿,为这分不清鲁莽还是不想要脑袋的行径而恼怒猫儿,
猫儿咧嘴一笑,样子讨喜得很,
两个人身形都不魁梧,躲在桌子下倒也不拥挤,可当离帝在众人的三呼万岁中坐到龙椅上时,猫儿和岚琅看着那两条离自己只有一指之距的龙腿时,都有些傻眼,第一次觉得自己与皇位只有一腿之隔,与砍头之间的距离亦是如此亲近,
岚琅已经顾不得去凶猫儿,示意猫儿屏住呼吸,千万别露出马脚,猫儿点头应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來,
猫儿看不见离帝的样子,只听他气度沉稳地与众人把酒言欢,看样子似乎精神很好,并沒有所谓的重病之说,
此时,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与在门口时的张狂如出一辙,太子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早就听闻曲公子音律通九天之音,儿臣新收了个舞姬,舞步奥妙可称一绝,可否让二人合奏一曲,为父皇以及香泽公主、战衣大将军助兴,岂不妙哉,”
猫儿身体一震,有种掀开帘子的冲动,却强行忍住,沒有冲动行事,
太子其实早就对曲陌极其不满,先不说那香泽公主本应该是自己的美人,却被曲陌收入府中,怎么想,他都觉得受制于人,再者,往日那曲陌就压自己一头,见到自己也不卑躬屈膝,样子实在傲慢无礼,今日恰巧父皇设宴,他定要羞辱曲陌一番,让其为舞姬伴曲,
离帝道:“太子,你若能将用在舞姬身上的精力用在治理国事上,朕心甚慰,”
太子吃憋,涨红了脸,恭敬道:“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离帝接着说道:“离国虽是多事之秋,但强悍之国又岂是狼子野心就能吞沒的,战衣将军,朕虽信你不会与敌国私通,但在种种证据下,你且先修养些时日,朕必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花耗抱拳道:“臣一心为离国,绝无二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且等圣上给臣个公道,”
离帝点头应下,举杯道:“离国与娆国素來交好,想然霍国的狼子野心并非一个离国即可满足其巨大胃口,还望香泽公主早日修书给娆帝,望其早做准备的好,”
香泽公主举杯,“本宫正在酝笔,希望可以即无干政之疑,又可表爱国之心,”
离帝笑道:“好,好,为国泰民安,与孤同饮下此杯,”
接下來的说词已是可有可无,离帝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要得就是一种制约,用曲陌这身无官职却异常得宠的人压制住太子的躁动,让太子在自己身体不适中不敢逼宫,
亦用太子來钳制住曲陌,不让他的势力做大,却还要给他几分权利,例如……娆国的庇护,
离帝知道香泽公主与自己打着迷雾般的推辞,但他却无法正式逼娆国助自己一臂之力,更何况在知道娆池女还活着后,他纵使想使些不光彩的手段,亦有所顾及,
离帝扣押住香泽公主,亦是因为洞悉了曲陌有些异样,不似以往的温润无害,但,即便是以往,他称帝一世,却也看不懂这个貌似云淡风轻的男子,
也许是一种帝王的骄傲,让他无法将这曲陌这无法掌控的隐患扼杀在摇篮中,他想看着他成长,看着他在迷雾中伸出令人窒息的素手,
至于最后的胜利,终归是属于君主帝王的骄傲,
战衣将军花耗却是离帝无法不衡量的战刀,即可屠杀敌人,亦可反扑自己,所以,在得知战衣将军叛变的证据后,离帝不是沒有怀疑过,不过对于手握军权的人,他是宁可错杀一万,亦不愿放过一个,
虽然边关吃紧,但若将眼中只有战衣将军而沒有离帝的战衣骑交给花耗,绝对是致使离帝更加寝食难安的因素,衡量中,将花耗调回,先软禁起來,观看形势再说,
作为君主,也许这一辈子有太多错误,但眼下哪怕一个微弱的错误,将会葬送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他,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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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仰或抑的表完态,也无需顾及根本就不可能吃好的众人,离帝在饮下最后一杯酒水后,用帕子掩住轻咳一声的嘴,宣布宴会结束,
众人悉数退出,离帝唤住曲陌,“曲公子暂且留下,”
曲陌在整个宴会中,第一次开口应了声,“是,”
龙颜殿大门一关,离帝有些沙哑地开口道:“随朕摆驾上书房吧,”
离帝与曲陌由龙颜殿侧门离去,猫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虽猫儿失误地钻入桌子底下,根本就不曾有时间去盗取离帝的所谓腰牌,但却看清楚一件事情,离皇,却是生病了,而且病得极其严重,
离帝那轻掩咳嗽的帕子在由桌下塞入袖口时,已隐着暗红色的血痕,怕已经是咳血多日,时日不多,且刚才摆驾时,离帝将手紧紧压在扶手上,才能支撑着身子站起,看样子已是体力匮乏,油尽灯枯,如今这番硬朗,若非调理得当,就是……回光返照,
猫儿与岚琅在空无一人的皇桌下对视,明白若非离帝身体抱恙,应该不会如此早早结束宴会,如今叫曲陌同去,怕亦是有重事相商,
她听酒不醉说过,帝王交替之时,便是草木皆兵之即,更是改朝换代血腥屠杀的开始,每代帝王都是踏着他人白骨登上帝位的,
猫儿急了,从离帝话中可以听出,花耗的通敌已是罪证确凿,而杀与不杀,在离帝此番身体状况下,他是否会选择相信花耗,或者将危险扼杀,
猫儿在众人前脚刚走出龙颜殿时,忙从桌子底下蹿出,在岚琅來不及的拉扯中狂奔出去,打开大门,眺望到花耗所在,也学着其它太监夹着屁股小腿快走,匆忙赶到由数十名禁卫军看守的花耗身边,喘息地低头道:“战衣将军,请留步,圣上有请,”
花耗身子一顿,故作镇定的冷目扫來,沉声询问道:“公公可知是何事,”
猫儿将头再次低垂:“奴才不知,请战衣将军速去,”
花耗转身随猫儿同去,旁边押解花耗的禁军统领不疑有它,毕竟在自己眼皮底下,战衣将军必定跑不了,此刻虽然沒有圣上金牌为证,但圣上却是留曲公子在龙颜殿里商讨事宜,怕是有事想突然起,这才叫战衣将军回去,自己只需守在门口即可,禁卫军统领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不知道,离帝与曲陌已经由侧门转去了上书房,
猫儿引着花耗直接进入了龙颜殿,反手又将大门关上,看起來是要密谈的样子,
大门一关,花耗便一把将猫儿抱入怀里,紧紧地,不留任何余地,
猫儿被勒得呼吸不顺,也知道花耗确实受了委屈,不再挣扎,乖巧地让花耗抱着,就如同在花蒲村一样无拘无束,朋友之间不分男女,
花耗心跳得异样厉害,天知道他有多想猫儿,有多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此刻, 她就在自己怀里,真实的体温,柔软的触觉,怎么都觉得仿佛是梦一场,
在花耗的心潮澎湃中,茶杯磕碰桌面的声音不悦声传來,
花耗一惊,转目去看,但见一个面色白净、唇色阴柔的绝色小太监正大刺刺地坐在龙椅上,满眼狠戾地瞪着自己,
就在花耗要动手前,猫儿忙拉住花耗的粗糙大手,小声道:“是我带进來的人,”
花耗眼中杀气不减,低喝:“下來,”作为臣子,他不允许他人嘲弄皇权,
岚琅反而往身后龙椅上一靠,姿态懒散地挑衅道:“刚坐热乎,为何要下去,”
花耗的铁拳沒有扔出,便被猫儿的小手牵扯上了粗糙手指,软软地拉扯着往皇位走去,示意花耗坐到桌子上,自己则一屁股挤进了皇椅里,
花耗这拳头顷刻间变得无力,却是挣扎道:“圣上龙椅,怎可乱坐,”
猫儿眨动清透大眼,“不就是把椅子吗,我都在桌子底下窝一晚上了,有椅子不让坐,还站着不成,”
花耗心头一疼,翻江倒海间将那身为臣子的身份覆盖,自嘲道,即便猫儿是要坐自己这颗头颅,自己又怎会不给她,更何况是……龙椅,
花耗面色放柔,站在龙椅边,问:“猫儿,怎么闯了皇宫,”
猫儿仰头,拉扯住花耗袖口,“耗子,我们走好不好,听说你被软禁了,我就由娆国跑了回來,好不容易找到冷宫,顺着绳子才爬进來的,皇帝如此不相信你,咱不给他卖命,弄不好还要被砍脑袋,多怄气啊,”